第十三章 智擒真凶-《土司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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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行人走出山谷,开始行走在起伏不定的山梁上时,黛黑色的山峦像雪域藏民传说中巨大的妖怪,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落日吞食了,于是天地间除了一群擎着火把呼喊着战友前行的队伍外一片寂静,就连月亮和星星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洞波寨彻夜灯火通明,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洞波寨正门城墙上挂着七八颗血淋淋的人头和四五具尸体。土司府门前连夜支起的几顶帐篷里整齐地摆放着二十几具用白布裹着的尸体。府上一大早就开始响起超度亡灵的法号,许多和尚端坐白虎厅里齐声诵经,洛桑主持手持法器披着绛红色大氅神情端庄的端坐上首。往日宁静的洞波寨一下子喧闹起来,死者亲属们聚集在帐篷外哭声不断,人们纷纷好奇地走出家门到寨门口张望。有些被杀害的兵丁亲属来到山寨门口朝悬挂着的尸体扔石子,以发泄心里的怨恨。
有人听见土司府上杂役们私底下悄悄议论,打虎英雄七米少爷英年早逝被刺客推下山崖,昨天晚上还押回来两名身着黑袍的刺客,正被连夜拷打询问。这消息不胫而走还没有到中午,就已经已经传开了。
天一亮,土司派出两队人马:一队由一名年轻的长老带四名兵丁骑快马朝东沿着江水下游寻找七米的踪迹,要求死要见尸生要见人。一队人马由穿灰袍的阿巴纳瓦长老带着四名死侍和二十名兵丁迅速通过恶狼谷直奔通鼎寨而去。同时,飞鸽传书通鼎寨周边几个执法长老,命令他们各带十五名兵丁于午夜子时悄无声息的聚集到通鼎寨外听侯阿巴纳瓦长老调遣。
通鼎头人昨夜焦躁不安地等候了一夜的消息,一直到今天午后头人才听到暗探快马来报洞波寨的情况。他一听说七米少爷被推下山崖还有两名黑袍刺客被抓正在接受拷问时脸色都变了。正在忐忑不安之际又有探子来报:有一队洞波寨的兵丁骑着快马赶来。
通鼎头人一听到消息紧张得站了起来,一哆嗦手中的银碗滑落地上。他来回焦急地走了几回,在长袍里套上软甲,带着几名身手了得的卫兵硬着头皮到驿站迎候。夕阳西下之时,风尘仆仆赶来的阿巴纳瓦长老下马后和他寒暄了几句,就借口一路劳累需要休息加之公务在身不便活动,婉言谢绝了头人的宴请。
头人心里更加不安了,一回住处就立即派管家请主持到家里一叙。
不大功夫主持跟着管家骑马赶到头人住处。一进里屋只见头人垂头丧气地坐在茶几旁皮垫上,等主持在对面坐好,通鼎头人用血红色的眼盯着主持问:“我的好兄弟,咱们行刺的计划失败了,非但没有完成既定的任务,几个刺客竟然把七米少爷推下悬崖,还有两名金凤堂的人被抓了正在接受拷问。从今天来的这批人情况来看,我觉得土司老贼好像已经知道了我们俩的计划。兄弟,咱俩接下来怎么办?是一起逃走,还是召集族人集中兵力拼个鱼死网破,亦或是什么都不做就此束手就擒?”
主持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哥哥,我总觉得土司不会有任何证据指向咱们,但是看你的情形是沉不住气了。跟洞波寨正面打拼那无异于自取灭亡,会给族人带来灭顶之灾。举家逃走也并不切合实际,没有了家族的力量加持到哪里都很难生存;所以当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将我绑了交给土司发落,这是当下对咱们家族最好的计策。”
“要去也是当哥哥的去,怎么能让你去。如果把你交出去,让哥哥以后怎么去面对已故的父母?怎么面对族人?”头人泪流满面地说道。
“要给父母解释也是我先去解释,至于族人我会在走之前做个交代。哥哥,到这种时候你想的是以后怎么活着更加体面,而我想的是当下怎么选择死亡更有价值,这就是我们兄弟俩最大的区别。”主持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
见头人悲悲戚戚的样子,主持边喝茶边柔声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就是那个将名利的金铃系到老虎脖子上面去的人,也只有我才能够把这染血的金铃解下来。哥哥,我真不怨你。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当初阿爸让乖巧听话的你当家而让争强好胜的我去坐床当主持开始,就注定了今天失败的结局。”
“哥哥,你马上召集家族的几位长者前来议事,我有话当面交代,不能因为我的事情让家族内部出现新的危机。还有,寺庙大殿后厕所粪坑挖得很深,我把这些年所收集到的金银都藏在寺庙粪坑里了。我寻思着,如果我出事情,厕所是土司府唯一不会检查的地方。”主持说完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开始低头喝茶。
不到半个时辰家族里的几个长辈都陆陆续续赶到头人府上。
头人和主持双双走进会客厅,在大伙疑虑重重的眼神里坐下。头人清清喉咙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在座的族人说道:“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商量,请大家务必以家族大局为重。”见大家纷纷点头,便接着说道:“在座长辈都知道从我阿爸开始,我们家族就有取代洞波寨成为新的土司的想法,为此我们一起付出过许多的心血。原本想乘着土司病重之际寻找机会不着痕迹的搞垮洞波寨,可惜计划不如变化,我们的计划出现了漏洞,让洞波寨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土司府很可能会对我们采取措施,眼下需要我们一起做出决定:是大家一起坐以待毙,还是他妈的和洞波寨拼个鱼死网破?”
几个长辈都纷纷表示一直以来整个家族都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愿意与头人生死与共,请头人和主持定夺。
主持这时放下茶杯笑呵呵地看了看众人说道:“大家在这样的时刻还能这么想非常好,可是我们面临危机必须冷静的思考,眼下咱们怎么跟洞波寨拼?拿什么来拼?就凭不多的二千多乌合之众?洞波寨有坚固的山寨,有一百多精锐的死侍,有训练有素召之即来的两千兵丁,还有二十几个寨的呼应,不出两日就可以聚集上万人投入战斗,必要时还有周边几个土司的援助。我们是拼不过的,拼了也是白拼。”
在大伙惊诧的表情中,主持继续说道:“凡事都有个因缘,此事因我而起也该由我而灭。是我一直念念不忘阿爸家族中兴的夙愿,也是我不安于现状一手策划了刺杀行动,这次失败的后果只应该由我一人承担。缘起缘灭,皆有定数,大家不必难过。我走后,不管结果怎样,请大家记住今天说过的话,家族内部要同舟共济荣辱与共,对外要与人为善和睦相处。我这是咎由自取,也是谋事不周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不要去记恨土司,更不要去无谓地寻仇。”
主持侧身拍拍哭成泪人的头人肩膀,回头说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你们选两位长者送我去驿站吧。”说完起身双手合十向所有在场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走出会客厅。
当主持带着两名长者提着灯笼走到驿站外时,只见驿站外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已经聚集了上百名兵丁。驿站门口几个执法长老正围着阿巴纳瓦长老悄声地议论着什么,这么冷的天气居然没有生一堆火。主持暗道一声好险,心想幸好自己快刀斩乱麻迅速做出了决定,不然通鼎寨真是要大祸临头了。
三人被外围放哨的几名死侍拦下,主持示意两名长者向阿巴纳瓦长老说明来意。只见两名长者支支吾吾好半天说不清楚来意。主持干脆就自己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鞠躬后缓缓说道:“尊敬的阿巴纳瓦长老,贫僧是通鼎寺主持,这次恶狼谷刺杀是我一手操作的,与其他人没有任何瓜葛;贫僧这就随你们前去向土司大人说明情况,请勿打扰通鼎寨其他人。”
阿巴纳瓦长老没有弄清楚之前两名长者所言何意正感纳闷,听主持这么一说真是吓了一跳。可他毕竟是有这么多年经历的江湖客,马上就领会了自己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的土司大人临行前叮嘱的话:“明天中午之前如果通鼎寨没有出现任何异样情况这就只是一次拉练,午后将各寨来的人员遣散回去,回来时带上杨登仓刀吉的母亲就行,如果有什么状况就随机应变即可。”
阿巴纳瓦长老拉下脸说道:“我此行就是受土司大人委派前来看看通鼎寨有没有做错事情后的诚意。主持你能主动前来投案很好,免得我们把通鼎寨弄得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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