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君子-《遇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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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墨回道:快则两月,慢则半年。
沈清轩一看竟要半年那么久,心中不舍也不再藏,只是也不会与人亲密,笔下虽不生疏却也只问道:要这么久吗?
那蛇道:此山精怪不少,你若觉孤单,可焚香请来。
他说的客气,虽不乏关心,却依然淡漠,沈清轩心中不悦,只想我认识你这一只蛇妖就已足够,哪里还需要请些魑魅魍魉陪我。
遂侧过脸,一头长发也帮护着,挡住了脸上神态。
对坐的伊墨也半晌沉默,稍后重新拿起过纸墨,写道:告辞。
沈清轩虽一动不动,眼角却扫着那方动静,见那白纸上写出的字,不禁心中猛地跳了一跳,此时恰好床头灯花一声爆起,他的放在绸被上的手也倏地攥紧了,指尖都泛了白。
床幔终是又被掀起,虽不见其形,沈清轩知道他要从中离去,突而难受起来。
依赖是人的常性,沈清轩也不能例外。虽厌恶自己对这妖物的依赖,此时他却也无暇细想,孤单了近二十年的日子在这数月里有了令人心喜的改观,黑白的人生因为这不同寻常的际遇有了别样的光彩,对这异类的信赖似乎是不由自主形成的,连同依赖一起。
却叫他此时松开手,阔别半年之久。
原先设想的君子之交,似乎行进不下去了。
沈清轩猛地转过脸,执起笔墨,在那静候已久的白纸上写道:
你与我有恩,又予我好。一别数月,我自牵挂。既是专来与我告别,何不让我看你一眼。便是午夜梦回,想起烛下清谈,也不是我一人独影。
搁下笔,沈清轩凝望着对面那处,静了半晌。
心中自是明白,他们君子淡如水的关系,许就因为这一要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伊墨从不现形,显不是拿腔作势,唯一的解释,这已经是数百年的习惯了。将他的习惯,改弦更张,他们之间的交情,何时熟到这个份上。
若伊墨拒绝……。
沈清轩突然间满身冷汗,自尾椎到头皮皆毛发逆扬了起来——若伊墨拒绝……
他竟不敢再想下去。
即使相交淡如水,也比割据裂变要好。他已不是鲁莽少年,怎遇上他,次次失策。
沈清轩正自恼怒着,狐疑着,慌乱着,思索弥补之策着,那掀起一角的床幔却开始轻晃,显是叫人拿起又放下。
接着那原先空无一物的锦被上,显露出一道黑色衣角,沈清轩屏住呼吸,脑中一片混乱。
他想的东西,似乎突然就要出现在面前,不知是激动抑或其它,他此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苍白的脸颊硬是憋红,甚至开始产生了一种晕眩。
伊墨解除隐身术法极快,落在沈清轩眼底却显得极慢,最后当那张如他字迹般端正冷漠的脸出现在视野里时,沈清轩眨了一下眼,竟浑身僵硬。
眼见着伊墨指尖出现一小簇青焰,弹向自己胸口,沈清轩才像被砾石击中般,猛地换过气来。
醒悟到自己竟忘了呼吸,差点活活憋死,沈清轩一时面红耳赤。
红着脸又看了那冷冽如刀裁斧凿的脸一会,沈清轩提笔写道:
风华内敛,当世无双。
却见伊墨微微扬眉,以手作笔,在那八个字旁添上一行:
清古冶艳,秀润天成。
沈清轩见字,下意识的带着狐疑的摸向自己脸颊,抬眼便看见对方幽暗眼眸里光亮一闪即逝,顿时领悟到自己被戏弄了。他是真心赞他,而伊墨,却十足调侃。可他偏偏上当。
沈清轩脸上一时红的要滴出血来,张口骂道:你这坏蛇。
虽是无声,口型却明明白白。
伊墨不喜不怒,只又在那纸上留了两字:彼此。
而后床幔掀起,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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